第三十章 今晚有人来找你麻烦
每到夜深人静的时候，人们便会展现出与白日完全不同的一面。七点一刻，郑昊乾独自守在致远的必经之路上，他故意压低了帽沿，不停歇的挥动球棒，一道道优美的弧线在半空中轻盈飞舞着分向两边。
“嗒，嗒…”似乎只能听见球落地的声音，不论郑昊乾怎样迈步接近目标，他的球速之快，都是用肉眼无法看清的。
就在郑昊乾手拿球棒，稍作调整的瞬间，徐致远的身影出现在辽阔的黑暗中。他的四肢似是有些无措，但却还是很努力的装出一副淡定从容的样子。
郑昊乾紧闭着嘴唇，瞪了徐致远一眼。然后转了个方向又向前迈了一步。如同抛出的短刀一样，差点单膝跪地的致远，只能勉强用手挡住脸庞。
郑昊乾迅速从自己刚刚的进攻方向退出，这次他直接站到致远的正后方，接下来的这波击打，论动作更是无懈可击。
致远的手心渐渐握出冷汗，心跳也愈发紊乱，眼前似乎有金星冒出，但耳边的嗡鸣却久未停歇，甚至是越挫越勇。
“怎么？现在知道害怕了？起草开除我的文件那会儿，你小子不是很嚣张吗？”
球重重的碰到坚固的铁皮防护门上，震得里面的玻璃哗哗作响。但郑昊乾却丝毫没有松懈，反倒继续保持着进攻的姿态。
“郑昊乾！”
月亮静谧的关注着这一切，连闪烁的繁星也释放出引人遐思的银色光芒。
郑昊乾突然改变攻势，将球棒对准了徐致远的肩膀。致远想躲开，却因脚下踩空而突然栽倒在地上。仰视着眉眼颇有点踌躇的郑昊乾，发丝如海潮般凌散到致远的脸庞，咸涩的汗水也瞬间滚向致远的嘴角。
“整整10年了，每个节日、生日我都是和队友们一起度过的。对我来说训练场就是我的第二个家。为了守护好她，我牺牲了很多。但，直到有一天，来了一个将筑梦队的旗帜随便丢到别人脚下的家伙，他狂妄的叫我滚出去！而我竟然还能厚颜无耻的尊称他一声主教练，徐主教练！”
潮水般的云海下，致远的目光非常轻盈，使得他浑身散发着一种独特的磁场。那泰然自若的神态简直是在切割郑昊乾的羞耻心，让他随心所欲的去揣测，为所欲为的朝着致远进击。
“你以为所有人巴结你，讨好你。你就真的配得上那把尊椅吗？明明混淆位置的人是你不是我。在筑梦队队员眼中，你这个前主力是屈辱，是夏天拍到墙上的苍蝇。而在教练员眼中，你的身份也只有一个，你是他们所有人从前的手下败将，或许现在他们比我更想打你！”看着致远那张被汗水侵湿的脸，又渐渐沾满了灰尘，郑昊乾的头皮麻麻的顿失知觉。
“或许是吧，但郑昊乾你的对手不是我，我和你并不在同样的位置上。这就决定了我们不会有共同的想法。”腿上的疼痛逐渐减轻，致远用衣袖简单的擦拭着脸上的汗，然后重新换了个防御的姿势。
“哼！怎么会在同样的位置上？我和你的站位，就像是高档小区的业主与门口站岗的保安员。保安让你不准回家，或者让你直接从家里滚出去，你会照做吗？”
“不好意思，我没有住过那样豪华的小区，不明白你的感受。”
“啪！”这一回合，棒球朝着致远的背部展开了异常特殊的角逐，在绝对强悍的力量面前，想要攻下致远那个紧紧捏在手中的公文包简直易如反掌，但郑昊乾却似乎并不想这样。
他不断的向前冲刺，用一双敏锐的鹰眼窥伺起徐致远的颈部。找准位置后又将身体稍稍放低，因为在致远的腰部已然露出了破绽。
球映射出特有的炫光，径直朝向致远喘着粗气而上下抖动的头部飞来。但致远只是向后仰了一下，身体并没有因此向后退却半步。
“徐主教练，看来你是真的很想用身体测试我的专业水平！光是近三年，我的本垒打就有169个。安打的准确率又有多高呢？你也不想想凭我一己之力，打赢了多少个场次？你的工作计划，还有你对同事解释的每一句话，有多滑稽，你自己心里真的一点数都没有吗？”
“郑昊乾球手，在所有人眼中就是个打比赛，打本垒打和安打经常拿下优胜的人！而我存在的意义，是让筑梦队蜕变成一支全员强悍的队伍。为了将所有人的劲使到一处，我才决定的人员调动！”
“都死到临头了，你还想拿地位压我，是吧？也对位高一级压死人，我书得不多，道理还是能理解的。”郑昊乾再次掏出别在腰间的球棒，看着那绝对强劲的姿态倒更像是一把出鞘的利剑。这一次他完全是按照预想的方向对准了致远的胸口。
就在那一瞬间，致远的胳膊剧烈的摇晃了一下，捏紧公文包的手也随之松弛下来。或许是强大的力量不断向下压迫的缘故，公文包与包带的衔接处出现了一道明显的裂痕。
“这不是地位！而是从始至终，我们两个看问题的立场就有本质区别。”
在致远身后那个刚刚还没有任何损伤的铁皮防护门，应声迸出了一些白色粉末。
“还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！徐致远你也算是个主力队员，应该知道一个连续8年时间，一直是圈内最高水平的球手，应该具备什么样的击打力量！还是说现在连你的嘴巴也想试试球的威力！”
致远的全身僵硬如冰块，那双眼睛却依旧明亮如星，他的呼吸还是那么有穿透力，使得郑昊乾不断助长着斗志，那种旺盛澎湃的快感就好像因为时间的限制，必须立刻进入最高昂的状态中似的。
看着球在半空中独自翻涌成海洋，郑昊乾的嘴唇渐渐蜿蜒出类似微笑的弧线。
“都这么晚了，还在加班加点的训练吗？”庄雪松用虽然慢但却不容置疑的声音喊道。
郑昊乾的手顿时松了下来，但球却失控的砸到挡在徐致远身前的庄雪松身上。
“就这种力道，还妄想做筑梦队的主力？可见你们所有人的心思，都没有放在打球上！”无名的怒火涌上心头，银发老者满脸的皱纹，直接变成了凝聚在郑昊乾眼中的心结。
“庄教练！”
“徐教练，这段时间您也辛苦了！孩子们总是给您添麻烦。”
庄雪松与徐致远相视而微笑，两道重叠着散发到空中的粗气，使得冷酷的月猛然一颤，就好像瞬间吸满了人类的情感。
两片硕大的叶子回旋在漆黑的夜色中，郑昊乾透明的背影里也似乎沾染了叶片的纹路。
“没有事先跟谁商量，球队的人员调动也好，教练们的工作部署也好。都是致远的决定。”一向喜欢喧宾夺主的致远，在庄雪松面前非常恭敬谦让。
“也包括我的顾问位置是吧！”即便是非常温柔的一句话，从庄雪松的口中讲来也具有极强的权威性。
“在我心里，您永远是真正的、也是筑梦队唯一的主教练。这是致远永远无法取代的。”致远坚定的表示道。
“你我之间就别谦让了。看着你从队员到前主力队员，再一步步走到主教练的位置上，我是真的很有成就感。只是遗憾当初并不是我亲自教导的你。”正如老人慈祥的外表，他的言辞也相当谦和。
“不过致远，你真的决定了要这么做吗？不会胆怯也不会后悔！”又苍老了一圈的庄雪松，连微笑都那么直爽。
“庄教练，那您会像其他人那样，反对我吗？”从外貌、衣着角度就与庄雪松形成鲜明对比的致远，迅速且敏感的反问道。
“进行起来远比你想象的还要艰巨啊！搞不好你会成为下一个丢掉饭碗的人。别怪我事先没有提醒你。”庄雪松稍显夸张的咯咯笑了出来，但他的语气完全没有藐视的意思。
“想必您也知道，只有这么做才会给筑梦队带来真正的希望吧？”
“没错，那一直是我想做却不敢做的事情，所以致远，你比我勇敢！也更坚强！早点回去休息吧！”对于致远深深的鞠躬，庄雪松长叹了口气。
